汪直道:“不敢不敢。汪某不知道是项大人的车架,理应是汪某避让,实在是失礼,特来赔罪。”

    项忠冷哼一声,“赔罪不敢当。好狗不挡道,麻烦汪大人让路。让人看见我与一个太监攀谈,实在是不妥。”

    他又吩咐车夫,“走吧!”

    车夫犹犹豫豫地看了汪直一眼,汪直后退两步,车夫才一扬马鞭,扑了汪直一脸灰。

    韦瑛皱眉道:“大人。”

    汪直从袖中拿出帕子抹了把脸,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回到马车后,戴缙默默观察许久,见汪直面色如初,想起王越对自己说的话,还是开口道:“王大人说今日有贵客来访,我竟没想到是汪督公。原来汪督公与王大人竟是至交好友?”

    汪直轻咳两声,微微一笑,看向戴缙,“我也没想到戴大人与世昌兄相熟。戴大人成化三年起就是湖广道监察御史,近十年未曾升迁,不如你先与我说说这其中缘由?”

    戴缙心下一惊,自己不过一七品小官,放在京中根本不够瞧,砸下去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。可汪直竟连他何时出任监察御史都一清二楚。联想到王越说的:你别看他年纪小,该知道的一样不少,可别想着糊弄他。

    于是戴缙苦笑一声,“一个御史久久得不到升迁,其中原因,汪大人难道不明白?”

    汪直垂眸,自然明白。

    戴缙道:“贵州按察司佥事李述指使女婿卖私茶,广西参议章表横霸乡里,人人恶之,浙江按察司佥事陈兰私自放债,骗取民财。他们都因我弹劾而受罪,我既弹劾他们,其实也料想到今日局面,怪不得别人。”

    汪直道:“戴大人此言差矣,难道有罪者无错,受害者有错?”

    戴缙眸光一闪。

    汪直却话锋一转,“可惜官场上不论对错,只论输赢。戴大人虽一心为公为国,可处在这个位置上,实在能力有限,孤掌难鸣啊。”

    戴缙张口,正欲说什么,马车从外面被敲了两下,王英道:“大人,都察院到了。”

    汪直便抬手送客,“戴大人请,汪某今日就送到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戴缙颔首,也没再说什么,走下马车,道:“多谢汪大人相送,在下告辞。”

    汪直扒着车窗探出头来,“戴大人。”

    戴缙转回头看他。

    汪直嘴角抿出一个小酒窝,半张脸在夕阳下熠熠生辉,“十年磨一剑,霜刃未曾试,今日把示君,谁有不平事。都察院道路难行,大人小心慢走。”

    还未等戴缙回答,他便放下车帘,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王英一抽马鞭,车架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。

    留戴缙怔怔站在都察院门前,久久没有回过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