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国内没有设置分级。《热带鱼》的编剧恃才傲物,五年的职业生涯树敌不断,很多看不惯抑或是出于妒忌心理的仇家给审核部门致电、写匿名信,甚至,施压。

    挡不住这样热情高涨、不断上升的“文化运动”,过量的情-色镜头和越界的爱恋成为下架理由。

    余漾踏上电视剧演员过渡为电影演员的路将将开了个头,就在半路遭受惨痛夭折。

    那段难熬的日子——尚未从电影中剥离掉的过度激烈的情感,事业受挫,和公司的合约纠纷,三座大山一同压在二十岁的余漾肩上,她茫然得不知所措。有不少人给她递出橄榄枝,要求无非□□、卖身。

    可能吗?余漾哆嗦着指尖抠捏扁的烟盒——烦心事常常蜂拥而至,烟也没了。

    金鸥来看她,把她从乌烟瘴气的房子里捞出来,举着一面镜子,强硬地拨开她的乱发,叱令她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。是人是鬼?

    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,眼袋乌青,可怕程度媲美贞子。余漾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,滚烫又冰凉的泪水从手指缝隙里流出来,她哭得很安静,“我能怎么办啊?”话语里透着心死的哀痛。

    金鸥蹲下身,撩开她的长发,和她深深对视,说:“余漾,你这回要站不起来,那你以后就再没站起来的机会了。听我说,《热带鱼》的编剧看好你,特意写了个新剧本送你,能不能把握住机会,就看你自己了。”

    两年时间。余漾用了两年时间翻身,尽管现在也仍是个不温不火的程度。

    编剧说为她量身而作的《谷刀》,却转过——

    宋怀荆和她本人太像了,家教老师,表面上清高纯洁,其实骨子里烂透了,拜金又缺爱,什么都想要,却什么都得不到。

    一个极具戏剧性的悲剧角色。

    她在这世界上的所人眼中,大概都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吧?

    那确实,再合适不过了。

    听到余漾的话,编剧欧景掸掸烟灰,笑得很大声。他太奇怪,余漾为什么这样形容自己?

    ——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得这么差劲?

    见余漾缩在沙发里,缩成一团眼也不抬,仿若对聊天完全失去兴致。金鸥站一旁解释,唇嗫嚅了几下,似乎有些难以启口。

    不大的房间这时显得过于寂静,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僵持里。只剩下欧景吞云吐雾的声音,余漾眉心堆拢厌恶,抱着毯子往外走,经过金鸥身边时方才留下一句:“都给他说了吧。说明白一些。”

    余漾走后。欧景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,问扇空气的金鸥:“她戒烟了?”

    金鸥嗯了声,回:“余漾说抽烟太消耗意志力了。”

    欧景哂笑一声,“胡说!”继而傲慢地瞥了眼金鸥,“说吧。”

    余漾十三岁的时候抓着三百块,从南方小镇里出来,坐了大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前往北京。

    当时在火车上遇过扒手、流氓,可小姑娘胆子大,狠狠瞪一眼、再用力踩一脚,根本再没人敢惹她了,她把仅有的三百块保护得很好。下了车,遇上一个带娃的大婶,她才失去了第一笔钱——她当时太单纯太傻了,过于下三滥的骗术都能把她耍得团团转。

    后来去酒店外蹲守,凭借一副好姿容多多少少换得了些演龙套角色的机会,期间也差点被人骗去酒店、饭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