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竟然有点后悔当初教他那么多大道理了,如今被反噬,结果当真是杀人诛心。

    “姐姐,你要真把他放下了,真过了这四年的坎,那你就听我的,扔了。”

    江半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,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,拐弯抹角地妄想劝阻,转移话题说:“不要拿这种东西作交易。你自己的身体,你自己的心理健康,难道我不答应你你就不去治疗了?别幼稚了行不行?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在跟你作交易,我是在帮你,就像你帮我一样。你或许是比我好多了,看开了,但我了解你,这堆东西就是卫满,只要你一看到,就会不可避免地被过去四年给拽住。”

    陈凌也语调平缓,从容不迫道:“你说我还深陷在过去的阴影里,可你不知道的是,我现在有你了,如果我一旦释怀,那就是真正的释怀。你呢?你的释怀是嵌于表面的,我要的是你把它连根拔起,铲除地一干二净。”

    直到你不会再为了他感慨,再为了他流泪。

    江半怏怏道:“我做不到...”

    闻言,陈凌也脸色这才阴沉了几分,铆足了耐性游说:

    “不是你做不做得到的问题,关键在于你想不想。我可以相信你说的,你提起他时已经无关爱不爱了,是你自己的潜意识里,对间接造成卫满的死亡而心怀愧疚,所以才要一直一直地折磨你自己,惩罚你自己。因为只有这样,你的愧疚才会消散几分,你才会觉得稍微好过些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江半,人死不能复生。再者这压根就不是你的错,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劝他回国了,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,剩下的那部分,都是天意。”

    陈凌也说完这番话,突然有种微妙的身临其境的错觉,眉宇蹙了蹙,才发现那不是错觉,是来自真实的自我安慰。

    都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,江半被他一番话劝解的犹如醍醐灌顶。

    确实,不是做不做得到,而是在于她想不想,她也确实对卫满满怀愧疚。

    卫母见不得她好,因为她儿子下九泉了,她自己也见不得她自己好,所以才紧抓着那部分不放,任由苦痛凌迟。

    归根结底其实她和陈凌也没有什么不同。两者都被过往的心魔牵引着,一边清醒地挣扎,一边不自禁的沉沦,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赎罪。

    陈凌也走过来抱着她说:“人死了往往是活着的人受难。姐姐,我们承受的已经够多了,偿还的也差不多了,就让我们自私一回,摒弃掉那些执念,为了自己的将来作打算,好好生活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到了最后,江半只感觉自己脸颊冰冰凉凉的,伸手一摸,原来是泪泉涌出。

    是心湖的死水伊始排泻么?还是展望的朝露涕零呢?

    江半脑海如糨糊,懵懵懂懂地和陈凌也一起将那堆东西搬到了小区废弃品管理处。

    夜凉如水,皎月如盘,几颗星子宝石般镶嵌在青灰色的天宇中,月色照间树影婆娑,风息不止。

    江半最后摸着那封信笺,指腹划过泛黄的纸页,粗粝的触感令她本能地轻颤。

    她怎么会忘记和他初次相遇时的场景呢?又怎么会忘记这封盛载着定情般的物件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