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茶送到掌心,严璋顺势接过,淡淡道,“贡院发生舞弊案,皇上在意人才,自然格外重视些。”

    严琮盯着他道:“你别跟我打哑谜,舞弊案查了小半年,怎么突然跟陈留王扯上了关系?现在公府门外全是来探消息的人,你娘托我跟你说声,叫你今晚不如别回去,免得那些人烦你。”

    严璋微勾唇角,似笑非笑地点点头,“也好,今晚暂在浅蘅巷的宅子宿一夜。”

    严琮见他不露口风,拿他亦无办法,只能粗粗劝道:“这件事牵扯到皇上的亲叔叔,你自个儿多留心些,别出什么错漏得罪了宗世。娘娘在宫里如履薄冰,这些年伴驾不易,咱们公府有今天,也都是小心谨慎换来的,莫因圣人一时多宠信你几分,就失了尺度乱了分寸……”

    严璋只点头不语。严琮叹了声,道:“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啰嗦,镇南侯府就是前车之鉴,不能不引以为戒啊。”

    他们兄弟二人,年岁相差十数年,严琮自来像个长辈,对堂弟诸般教导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那个年幼懵懂的幼弟长成了今天这副端严从容的模样,成就远在他之上,行事也远比他稳健果决。

    马车驶入浅蘅巷,停在两座石雕狮子前。

    这是严璋在外的府邸,平素需要静心处理公事,或是从宫里出来太晚不便回家时,多半就住在此处。

    严琮与他又谈了半个多时辰政事才告辞,夜半静谧的书房内线香无声浮着轻烟,严璋独坐在书案后,一张玲珑多愁的脸隐约浮现在纸页上面。

    她比他记忆中的样子更出色几分。

    退去彼时青涩的婴儿肥,那张经过上天细细雕琢过的面庞,更显精巧雅致。一眉一目皆是春景,不怪严文远为她糊涂成这幅模样。

    严璋合上书,起身将案头罩着的烛灯吹灭。忽闻两声惊喜的轻呼声,是哪个不够沉稳的小丫头,对着突然飘落的雪籽欢呼起来。

    “下雪了!”

    严璋踱步到窗前,将冰裂纹支摘窗撑开。

    稀稀疏疏的雪沫子被风裹着,幽幽飘散在夜色中。

    结霜的松针上挂了轻轻薄薄的一层雪。屋里燃着的炭盆里升起浓而呛人的烟。

    “杏儿,”翠屏用帕子捂住嘴,从屋里走出来,“怎么用这么差的炭?咱们姑娘身体如何你不知道?待会儿引得姑娘发了旧疾,你担得起吗?”

    扇炉火的小丫头满脸委屈:“翠屏姐姐,家里领不到银骨炭了。大库里存的那些,都给老院儿那边用着,原先大奶奶给咱们房里备的,下午也被五太奶奶借走了。”

    翠屏眉头竖起,恼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小杏站起身,怯怯地答道:“我没答应借,徐嬷嬷也没答应,可他们直接搜到仓里就抢,他们还说、还说……”话没说完,就见玉姝披散着头发从净房走了出来,小杏不敢再说,忙忙抿住了嘴。

    翠屏气得脸发白,回身扶玉姝落座,“他们也太过分了,姑娘。”

    玉姝对镜慢慢理着头发,冷笑一声,“更过分的也有,几筐炭算什么呢?过不多久,就连我这个五姑娘,也都将是人家掌心里捏着的棋。”

    翠屏蹲下来,两手搭在玉姝膝头,仰头望着她,“姑娘,咱们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能怎么办?”她长长叹了一声,似乎疲累已极,长发轻轻拢在肩头,柔软黑亮如上好的绸缎,“你去吩咐顾何一声,命他子夜时进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