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致秋站起身,握住果汁杯子向前举,在江爷爷的酒杯低一指节的地方轻碰了一下,老人慈祥的眼神带着光,轻笑了笑,扬首喝干。随后又敬了云奶奶一杯。

    江爷爷旧年的回忆乍听来有些伤感,云致秋却非常有兴趣,很喜欢听以前长辈的故事,这些事奶奶从未说过,也有可能这些奶奶并不知道。

    在太爷爷和爷爷的祭日和清明,祖孙俩到了坟前,能看到祭品和烧尽的纸灰,奶奶曾告诉她,以前这些东西更多。

    有时候逢年过节,家里莫名其妙会受到一些节礼,这些快递没有准确的署名,上面写的白河村云家,云姓在这个村子独一家,想必寄节礼的人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这些人或许是太爷爷和爷爷的学生,只是离开了白河村,并不知道云家如今剩下什么人,更不知道他们祖孙俩的名字。

    听了江爷爷的话,她从小好奇的事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,那些节礼寄出的地址并不相同,有些还是从国外寄出的,那就说明太爷爷和爷爷的学生有了出息,生活的很好。

    这顿饭吃得很开心,江文玺忆起旧事伤感了一会儿,但想到娃娃们都能接受好的教育,却是少有的高兴,想要多喝几杯,被江华燊拦住,毕竟年岁大了,酒不能喝太多。

    云致秋多年后还能想起桌上每个人的笑脸,那是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和幸福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小姑娘并不知道,不久的将来一切翻天覆的变化都源于这天。

    谢宴结束后,云致秋和奶奶被江华燊送回了家,第二天江辰和江雪跟着林美惠回到市里的家,江雪落水还是给她造成了心里阴影,为了有个安稳的睡眠,近乎强制性把江雪拖了上车。

    江雪对白河村从小就有特别的兴趣,终于有了像云致秋这样的朋友,打断好好探索一番,哪怕跟她一起去割猪草也觉得新鲜,只是说什么林美惠也不同意她留下。

    云致秋再见他们时,要跟江家有,与奶奶分开。

    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说,想去上一中,又想跟奶奶在一起。从小到大没有两人分开过。

    她坐在车上哭得像永别,江雪一直在安慰她,林美惠在身侧抱着她,说学校放假就可以回来,心里是知道的,但无论如何,都抵不了分别的悲伤。

    江辰坐在副驾驶,着实没想到,有人泪流量能超过江雪。在后视镜瞅了两眼,又觉得合情合理,眼睛大流的眼泪自然多。

    他这个年纪没办法共情这种悲伤,甚至觉得有些夸张,只是去市里上学而已,又不是不回来。

    没人能明白,一个从小只跟奶奶生活,在学校长期被人看不起的留守少女对于新环境有多大的恐惧。

    她喜欢江雪和林美惠,跟她们生活在一起很期待,但现在并不确定江家能成为她逃避各色眼光的龟壳。

    她和奶奶的家有龟壳作用,无论旁人对她嘲笑或鄙夷,进了家门便能把一切不顺心隔在门外。

    她内心的悲伤甚于此时的痛哭流涕。她已经极力克制了,不想给别人造成困扰,更不想哭得太厉害,让江家人觉得她对新家有些微的抵触,她是喜欢他们家的。

    她这种抵触不是针对别人,而是自己。被别人嫌弃惯了,突然要和有好感且陌生的人一起生活,忐忑、抵触又兴奋。

    十三四岁的年级,一时间控制不住这种复杂的情绪。

    在江雪看来,离开亲人哭得泛滥成河才正常,反倒被云致秋感染了想跟她一起哭,林美惠的心思细腻,对于小姑娘突然离家的心情十分理解,又善于安慰,云致秋靠在她肩上,身体一抽一抽的啜泣,强制让自己这顿哭靠近尾声。

    林美惠会疼人不是嘴上说说,云致秋被她和江雪簇拥着到了别墅二楼的房间,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间,更没想到有一天能住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