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毅都愣了,嘉靖都死了快三年了,当初徐阶拟定的遗诏,谏言获罪的诸官,存者召用,殁者恤录。

    第一批的官员在隆庆元年就入朝了,怎么现在还有啊?

    “哼,诸公都是从嘉靖朝过来的,有多少是真正谏言获罪的官吏?咱们心里都有一笔账。那些真正勇斗奸贼,匡扶社稷的忠良,比如沈炼沈青霞,还有张经张半洲,他们都没有上书乞恩。反倒是一帮沽名钓誉,甚至贪赃枉法之徒,他们打着遗诏的大旗,欺世盗名,颠倒黑白,简直无耻,可恶!”

    高拱气得都骂了起来,他早就看不惯了,奈何李春芳在的时候,内阁一半都是徐阶的学生,又有遗诏的大帽子,高拱实在是没有办法。

    如今李春芳滚蛋了,还剩下三位,张居正和张四维都不足为虑,唯有赵贞吉,才是真正的麻烦。

    高胡子琢磨着唐毅回来了,他就不怕和老赵闹翻了,迫不及待提了出来。

    赵贞吉脸很黑,却没有说话,的确有些人利用遗诏做文章,老夫子也看不下去,但是毕竟遗诏是徐阶的得意之作,他身为弟子,不好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最近百年以来,文治兴盛,论罪祸不及家人。论功却是恩荫极多,以致官职泛滥。这样吧,我的两个犬子都有职位加身,明天我带头上书,请求免除。日后除了夫妻父母之外,不可轻易恩荫,赠官,赠诰命。”

    唐毅虽然没有明说态度,可是他以身作则,率先垂范,却让其他六个人没有话说。

    这一篇掀过去,《嘉靖遗诏》也就彻底作废了,徐阶还留在朝廷的痕迹已经所剩无几。

    接下来说话的是唐汝楫,他苦笑了一声,“首辅,诸公,要说起来,新政之中,唯有军制改动最少,惭愧,惭愧啊!”

    高拱哈哈一笑,“唐阁老,你这话言不由衷吧,平定俺答,在世人的眼里,只怕你的军制才是成果最大的!”

    唐汝楫嘿嘿干笑,连说不敢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这一次战胜俺答之后,朝廷在草原驻军,整个防线北移,原本屯扎百万大军的九边就没有了价值。废除军户,整顿将门,改世兵制为募兵制,建立武学,选拔合适将领,量才用人,进行一次大改革的机会已经成熟了!”唐汝楫激动地说道,他从袖子里拿出了厚厚的一份折子,摆在了大家的面前。

    还真别说,唐汝楫是下了功夫的。

    他主张裁掉蓟辽和宣大的编制,费卫所,建行省,每一处屯扎一万名募兵,保证安全。

    唐毅很是赞同,以眼下明军的战斗力,一万精锐,绝对能打败一万骑兵,四万精兵,足够震慑草原了。毕竟眼下草原诸部,没谁能随便拉起一万人马,日后他们的力量还会更加衰弱。

    既然安全无虞,剩下的就是如何解决原来的将门和军户了。

    唐汝楫提议对现在所有世袭军官进行考评,有本事留在军中任职,同时废除世袭,后代子孙不用继续当兵了。至于没有通过的,连续三次,免除世袭官职,朝廷提供田地,外加一些银子,作为补偿。

    说白了,就是买回他们的世袭职位。

    这个办法简单有效,以往不是没人提到过,可问题是上哪去找银子啊?

    打下了河套,连带着唐汝楫的胆气也足了,手上有了大把的田产,也敢放心大胆,解除将门这颗毒瘤了。

    要不说改革必须有源头活水,光是在原来的格局里打转,怎么也出不来。

    “唐阁老,九边的将门,还是世袭军户,毕竟生活了一两百年,他们想法各不相同,不能一概而论。你安排人手,去好好摸清楚,看他们对这个方案有什么意见,汇总起来。半年之内,就从宣大改起。”